生产小记(安贞医院)
因为有一个认为所有私家医院都是传染病大病源的家庭,比如上回我在门口的口腔医院第二门诊拔颗牙,我妈差点要我验HIV,所以一开始我就没考虑私立医院。安贞还是好不容易找到的,龙年这个扎堆啊。
10号晚上,上厕所发现擦不干净,索性用手摸摸。咦,扯出一坨透明的胶状物质。好像一块果胶,粘在手上变成一枚塑料戒指,我兴致勃勃的照相留念:宫颈黏液栓脱落了!!
11号大清早就见红了。家里早没护垫了,我噔噔下楼,去离家最近的药店买护垫。阿姨问我你急不急啊,不急就等等电脑开机。我说大姐我急啊,我都见红了。
开始宫缩,一整天。说挺住,晚上再去医院,白天眯觉、洗澡、坐等爱人回家,本着再也不能吃冰棍的心理,一口气唆了两根!夜里十二点时宫缩已经有些频繁了。疼痛与强烈的痛经差不多,可以接受,我想,要是生孩子就这么痛就好了,很Easy嘛。二话不说,GO,去住院!
12号凌晨,值班医生要检查,第一下,是肛检,剧痛无比。待会儿又来了个医生,我央求道:阴道检吧我怕屁屁疼。"啊!"泥马的这比肛检还疼。一个晚上,我配合各色医生,新来的实习的值班的老练的。插来插去,检查室我都去了七次。依旧开一指。早上五点多,我和他回到车上,一人躺一个前座。推开天窗,模糊的月亮在微微发光的天幕里卧着。那是我们二人世界最后的静谧。
到中午,主诊大夫来看,照例又插我一次,还是一指。只好说:'推进产房打点催产素吧。'十一点半我就进去了。那时我还有心情和同打催产素的孕妇聊天。一会儿打完了,考虑我一直没睡,于是大夫为我注射一支杜冷丁让我睡个觉补充体力。
杜冷丁是干什么的我还不知道?小护士吓唬我说那是为了助产,我没吭声,不能正面冲突。妈的如果这都能助产我要求给我打十支!
窗外下起了雨,一会儿又停了。我痴痴望着窗户飘进来的雨滴和光线,睡着了。醒来后已是两点钟,肚子一直没吃,它说好饿,我说没准会给我改成剖腹哪你还是忍忍吧。于是我又开始嚼巧克力。一会儿护士过来,看见了说:巧克力一样算食品啊,吃了也不能做手术。我郑重思考了一下,说:"那我还是要碗粥吧。"
接下来医生再插我时发现两个问题:一、我才开三指,二、胎儿枕横位。大夫说:别动啊,我给你调一下胎位,不然不好生的。于是伸手进去,握住胎头使劲一转!啊!!!!!我差点从产床上蹦起来!好痛!医生说:你侧着睡睡吧,抬高左腿,争取把位置睡正了!我哭哈哈的,扭着屁股开始睡胎位。天地良心的,不能早点发现枕横位吗,都决定顺产了告诉我不好生,临时在产床上扭屁股拿手转?后来分析,可能宫口不开大不好发现吧。
我不停的哭诉,疼啊,医生别走啊,别不管我,行了没有啊。狼嚎等等。现在回想蛮丢人的,至今去安贞,无数产科大夫都记得我。但是当时疼的顾不得了。一直使用拉马泽呼吸法,的确可以减轻一些疼痛。我哀嚎一定时间后,过来两个护士,一插:'哦,开六指了,我们帮帮你,别叫!叫什么叫,到时候没力气!'一人手里藏了根针,一人抓住我一条腿。说:给你人工破水啊,你宫口开得太慢。于是迅速把那根针捅进去!只听得'扑呲'一声,一股热流流出来了。就让我继续等着开吧。于是我继续哀嚎。
终于宫口开全了,噼里啪啦来了好些人围观,'开始用力吧!'我配合助产士的号子用力。准确的讲,到此时我已经感觉不到特别疼痛了,只有剧烈腹胀、阴道胀的感觉。只想快快把她挤出来。用力,用力,用力,它就是不出来。大约一个多小时,医生来来往往,时多时少,时骂我时安静,如此折腾,胎儿还是卡住出不来,我大概真的不会用力。助产士跳上我肚子使劲摁压,仍旧下不来。慢慢的我有些丧失意识,记得有人测了测,说不好,胎儿心率只有80了,这时我出主意了:我要上产钳!因为我记得我老妈就是产钳夹出来的。我不断的喊:我要杜冷丁!我要上产钳!然后我渐渐失去了时间概念和意识。周围的人七脚八脚的给我围上了氧气管,嘶嘶的纯氧让胎儿的心跳重新有力起来。哦,上次吸氧还是在黄龙哩。听见一个助产士打电话给主诊大夫:您在哪呢?病人要上产钳,她不会用力!哦,您在健翔桥呢,好,我们等您。娘啊!我在安贞嘞,健翔桥是什么意思!护士拍拍我的脸:清醒一下,不要睡,用力!我努力睁开双眸,,,,心里想:用力个屁!我都用力多久了!
再有记忆,就是我看见大夫急匆匆的一边听报告一边穿手术服了,然后把产钳拿过来......上帝!原以为产钳无非是大号剪子那么大,实际上如同两片锅铲,黑红黑红的。啪,插进去,一个人爬上我肚子压,一个人在往外拔,一个人在喊加油用力,一个人警告我不许动屁股否则有生命危险。然后倏地一下,一个毛呼呼湿淋淋的东西滑出来了,我想那肯定是我的,注意:她毛乎乎的!紧接着是胎盘。顿时我觉得一身轻,任人摆弄了。
按惯例,我完成了男女性别答题可以睡去了,沉沉的。
啪!一分钟不到我又痛醒转来,一个大夫跟我那绣花呢。'绣平绣。'她回答我,'这样不留疤。'我想你怎么不打个麻药,绣几十针也得产妇硬挺着,以为我是史泰龙洛奇呐!
推出产房,各种迎接。我笑着,勉力抬半个脑袋致意。之后印象最深刻的,是4小时排尿。躺着解不出来,坐着痛的要命,不解又腹胀如鼓,最后在丈夫的搀扶下站着尿了一地。尿,在顺着颤抖的大腿流到地面上的瞬间,我觉得和他的关系又深入了一层。他见到了我最无助最隐私最尴尬的一面。
更爱他,因为无法设想别人见到,在我衰老之前。
爱我父母,给我洗染血的衣裤,照料我的伤痛,忍受我的坏脾气。
感想:安贞妇产科住院条件真他妈差啊!
可以分享任何,唯独不能分享痛苦。
拉皮永远不懂我所经历的一切,除非她也经历一回。她的人生刚刚开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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